生絲　花筆

》副標：青梅竹馬是作者的弱點之一無誤

》配對：黃瀨涼太×黑子哲也
》感謝靈感大大的降臨～你好久沒點我的台了（口德
 

※

就他所知道的三原色，是紅黃藍。

如果沒有好奇心，恐怕他也不會知道大家最常看到的黑與白是算在什麼裡面。

沒有任何顏色可以取代的、那種純粹感。

「是無色喔。」他說。

※

有的時候，12歲的黃瀨涼太會這麼想。

為什麼他前排的這個人，雖然平常安安靜靜的、像個好孩子，但是在美術課上卻出奇叛逆？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松田老師叫他不要塗奇怪的顏料上去了。

白色的圖畫紙上因為要畫雲朵、所以紛紛用了藍色去畫一堆疑似弄壞的綿線團之類的東西。大家都知道藍天白雲這件事情，但是遇到白色圖畫紙，大家的直覺卻是巧妙地自行顛倒兩者的顏色、擠一坨藍色就塗上去。

「黑子同學，老師說過囉！別再塗白色了。」

「…我這次加了橘子色。」

「是想畫晚霞的雲嗎？」

「是正在吃炸地瓜餅的白天的雲。」這種答案誰聽了不抓狂。

「黑子同學…為什麼人在天空飛呢？」

「因為他不想走路。」

「那你可以幫他加一對翅膀哦。」

緩緩地擱下沾了咖啡色顏料的水彩筆，黑子抬起小小的臉，「老師，請問你的翅膀呢？」黃瀨差點失手打翻隔壁同學的換水袋。

「…黑子，老師並沒有翅膀…」

「所以我的人也沒有。」看著他，松田老師感覺一下子衰老很多。

瞄到松田老師放棄黑子似的往後排座位看看其他人、黃瀨趕緊拿起擱置的畫筆隨便沾了些紅色揮下幾撇，畫出類似三角型牛奶盒的東西。

他肩膀被拍了一下，黃瀨努力抬高矮小的視線高度，對上目光，「…老師有事嗎？」

「畫得真不錯啊黃瀨，不僅功課體育都很好、美術也這麼用心。」

「是在畫露營活動嗎？哇、還是家庭式的六人帳呢！」

黃瀨心虛地抹抹鼻子。但是同時也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會好好加油的，謝謝您的讚美。」千萬別問為何他小小年紀就如此會人緣交際，他知道學校就是小型社會的縮影，一個人外在的評語和他日常所帶給大家的觀感都會影響很大。

然後他就不自覺發現自己有了這個特長、見鬼說鬼話之類的天賦。

「幫我照顧一下黑子，他似乎並不喜歡這堂課。」

黃瀨愣了秒，「他有嗎？」

某人此刻好像又使用了綠色開始畫起太陽公公的東西。

「老師也很傷腦筋呢。但是有黃瀨同學在、應該沒問題對吧？太好了，那麼就麻煩你多多幫忙囉。下裡拜美術課交作業時，希望黑子也能畫得像你一樣好。」

什麼都還來不及辯駁，下課鐘聲無情地將松田老師帶往講台，宣布下禮拜同一節課要繳交今天的作品的事情────黃瀨張大嘴巴卻無聲可以反抗說NO。

※

「那個…我叫黃瀨…」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對同班同學自我介紹。

黑子點點頭，「我知道。」

緊接著一陣沉默。

黃瀨洩憤似地快速打開水彩顏料盒，然後抽出他從老師辦公室裡靠美色討來的簇新白紙，一張放在自己面前、一張放在黑子面前。

「吶，你為什麼都不理妖怪松田說的話？」松田圓圓的禿頭感覺和河童像極了親戚。

「因為在畫的人是我。」

「那種事…總比起松田那傢伙在你耳邊嘮叨來得小吧…」黑子的目光有點呆滯，黃瀨忍不住傾身向前揮揮、抓住他的視線。

「筆在我手上…和他說什麼一點關係也沒有。蘋果是紅的、葉子是綠的…為什麼我的筆不可以把蘋果塗綠、葉子塗紅呢？他太多問題了，都是一些廢話、講得又快…有時候讓我好想把洗筆水倒在他身上。」黃瀨大笑，倒水的事情自己也想過！

「哈哈哈哈…啊對了、要吃餅乾嗎？」

他從雙肩的書包裡摸出一包超人餅乾，打開放在桌上並且率先吃起來。

「謝謝。」

「還有呢？這麼我行我素、難道不怕老師不給你作業分數？你今天用黑色畫了一個很大的輪胎對吧…還畫了很多鮮豔顏色的人在旁邊飛啊飛的，你腦袋裡想的東西真奇怪。」黃瀨想講最後一句話很久了。

「…沒想過呢，但是有交作業就有分數吧…」但黑子把重點放在課業上。

「你喜歡畫畫？」

「嗯。」他用力地點點頭。

「其實…」黃瀨念頭一轉，閃過有趣的靈感。「老師說我畫得很差、要找人來教我畫…你可以幫我完成作業嗎？」

「我沒教過人。」

「就當我是你的第一個人嘛。」

「…好吧。」

他們這天畫了一隻黑色的大公鹿在圓形魚缸裡吃蘋果。

還有藍色的山、橘色的雲、黃色的草。

「那隻鹿也太好玩了！那是魚缸吧！有這麼大的魚缸嗎────」

「牠是鹿王。」

「你說小鹿斑比就算了，幹嘛還強調他是最大的王啊！哈哈哈……你想變成動物嗎？」

「聽起來很不錯……」居然還認真思考起來。

每當想畫什麼東西、去聯想到那樣東西真正的顏色後，黃瀨會瞥眼黑子認真畫畫的臉、選了別腫的顏色來替代他原本的構想。他一直不懂美術課到底都在幹些什麼，老師把一切都規定完全了，要拿高分也儘管跟著做就好、毫無挑戰性可言。

黃瀨覺得，自己也像是一罐罐被控管完整的沙丁魚罐頭，而非黑子的獨特。

「你很喜歡這幾個顏色嗎？」

「…比較常用。」說罷，黑子拿了黃色的顏料。

「啊啊、我知道這個叫做三原色！」

「還有藍色和紅色。」

「那麼黑色呢？我看你也蠻喜歡用黑色的。」而且不會像他們班的同學畫得髒髒的。

「黑色和白色，叫做無色。有點類似透明色的特別色。」

他的目光還是擺在底下的圖畫紙上，淡藍色的眼睛認真起來的樣子格外閃爍，黃瀨覺得很好看。

「你學過畫畫吧？」即便是對藝術毫無天份和興趣的黃瀨也明白，眼前的人拿了第二張畫紙，正使用黃色和黑色畫著美術教室牆壁上的梵谷畫像，而且還沒有用鉛筆打草稿。根本超強。怎麼看也知道不是那個只會說些無意義話題的松田妖怪能教出來的。

仔細一想，他好像聽哪個老師說過松田是念英文出身的，怎麼會派來教美術？每次都發白紙、說些笑話後就讓大家隨便畫，到底只是交差了事。

「嗯，有上些課程。」

用淡色的黃顏料水暈開，代表亮度的部分，黃瀨看得目不轉睛。他一直認為藝術作品只有那些大畫家畫得才算，但是活生生地、有個人就在他面前揮毫著。

那個蠢蛋松田、居然懷疑黑子並不喜歡畫畫…黃瀨有點嘲笑過度表面的看法，也對黑子更加有了好奇心。

「吶～你都什麼時候上課啊？這也算是才藝課吧。」黃瀨滔滔不絕地說著，一包餅乾很快就在兩人的談話中消失。「是週一到周五的上課日還是週末呢？」

「嗯…星期六下午的時候。」

「只有你和老師？」

「還有一些附近的小孩…」黑子發現自己的黑色顏料已經用完，為了畫那個輪胎幾乎把它都擠乾了。黃瀨發現他停下手，看著手裡擠完的黑色顏料。他笑笑把自己水彩盒幾乎全新的黑色遞給安靜下來的黑子。

「謝謝。」

「反正我也沒在用，給你似乎比較派上用場。」黃瀨伸了個懶腰，發現太陽已經有些暗沉、快要下山了。在他的催促中，和黑子兩人把用具稍微收拾，離開教室。

「明天見吧，掰掰。」

「明天見。」

由於兩人的家住的方向不同，所以在校門口前互相道別。

但是黃瀨突然，並不想錯過今天這個機會。

「等等！」他突然叫住已經要轉身的黑子，「黑子…我可以叫你小黑子嗎？」和輕挑的語氣有些微不同的是，他很認真地看著黑子圓圓的藍色眼睛。

「……都可以。」他忍住沒說這樣叫好像女孩子。

「對了、改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上課嗎？美術課。」沒有明講自己其實是想看黑子畫畫、黃瀨換了個方式說。

「…要問看看老師？」

「記得幫我問，如果要收一堂課的學費也沒關係！」

「好的。還有那個……」

「什麼？」順著黑子視線往下，黃瀨才發現自己從剛才就一直抓著黑子的手。

「啊、抱歉！」

「沒關係。」

掰掰，我們明天見！

※

「早安……嗚哇，小黑子你昨天就睡在這裡嗎！」

拍拍那抹淺藍色的頭，他看著睡在一團畫布和被子之類裡、頂著鳥窩頭的黑子，「看起來根本還沒醒過來……本川教授又叫你修改作品了嗎？」

呆滯眼神有些空洞，「黃瀨嗎…早。

搔搔自己的頭髮，他慢慢地舒展睡在冷硬地板上有點疼痛的肢體。

黃瀨將剛才他進來的門順手帶上，把剛買好的兩人份早餐放置在一旁的桌上，半推著黑子去廁所洗把臉後，好整以暇地看著矗立在亂七八糟的落地窗前四十五度、受到早晨陽光蒙上一層淡淡光輝的原木畫架。

架上的畫，是黑子的畢業作品。

「你真的很可愛耶……」他突然想起多年前他們在國小放學後的友誼超展開。

緣份的開始不算轟轟烈烈，以黃瀨的角度來看比較像是意外的機緣，雖然自己不怎麼喜歡那個松田妖怪，不過他能夠看到、認識不同模樣的小黑子的確也要感謝他。

「……你好早來，不是打報告到今天凌晨嗎？」根據昨天的通話內容，腦袋好的人報告量也會比較多嗎？黃瀨的好人性格似乎也連累到分組報告上面。用毛巾擦擦臉，黑子的聲音從浴室裡傳來。

「哈哈、我想和小黑子一起吃早餐啊。」

「你應該是根本沒睡吧，通宵。」一語道破，黃瀨乾笑著。

「那小黑子呢？怎麼會就這樣睡在地板……應該去床上躺著比較────」黃瀨環顧了一下黑子的宿舍室內，竟然除了畫具、顏料還有許多的石膏模型外，找不到床鋪確切的位置在哪裡。

「小黑子……我記得我們一起看家具時有買床吧？」

「被埋住了，太麻煩。」

「……從這學期開學到現在，你上床睡過幾次？」

「……我不知道。」

「算了、我們先來吃早餐吧，買了巷口那間咖啡店提供的限量早餐喔！」把一堆書集推向牆邊，黃瀨拉開兩張椅子先坐下來，梳洗過後黑子跟著就坐。

「我幫點上次你說想吃的煙燻鮭魚的貝果堡，另外，還有那間店的特製香草奶茶。」黃瀨把紙袋打開，一一拿出裡面的食物放到桌上。「我點的是香料烤雞三明治，等一下我們來交換吃吧……對了、我還買了帶皮的小馬鈴薯和雙份水果生菜沙拉，所以小黑子可以盡量吃喔！」早餐堆成一座小山，黑子因為熬夜而陣陣反胃。

「小黑子快吃吧。」拿起香味四溢的三明治，黃瀨張口吃起來。「你平常吃飯時間很不規律，這樣下去身體會壞掉。」

打開了紙包，黑子張口，「其實還好……」

黃瀨邊吃著，邊看著慢慢吞下他準備的食物的黑子，露出溫柔的笑容。繼續說道，「對了、我一直沒問小黑子你作品的名稱呢。」

偏著頭，黑子剛好咬住一片嫩橘色的鮭魚，「……我還沒想到。」

「這也很像小黑子會做的事呢，今天中午前就要送過去學校繳交了。」黃瀨哈哈笑起來，打開紙杯的開口。抹茶拿鐵的香氣立即飄散出來，「我騎車載你過去，然後我們再去看個電影舒壓一下。到中午前還有段時間……還有要做什麼修改嗎？」

「差不多了……啊，也想請你幫我看看呢。」放下食物，黑子兩三併步跳到畫作旁邊。

黃瀨視線跟著走過去，端詳著黑子被陽光所包覆的清秀臉龐，淡淡的藍色更是被白光照的像是要消失掉一樣的透明飄渺，或許就是這種特質吸引了自己快十年吧。

「如何？」黑子的聲音傳來。

多重的暗色系顏料作背景的圖畫上，以顏色都摻有白顏料為特色的畫作主角顯得非常明顯，雖然並不精雕細琢但充滿個人風格的特殊畫技。

也賦予了一種生命的靈動。黃瀨看著那個主角，笑道，「小黑子真的很可愛……」畫作的主角是一隻白色的公鹿站在暗夜的懸崖邊。

不畏懼腳邊岌岌可危的墜落危險，昂首目望蒼穹。

「明明看起來是很危險的畫面……如果我是牠的話肯定會馬上跳回去吧。」

「然而牠的眼神、還有週遭像是風、又像是氣旋的微妙平衡了這種驚險。讓人確信牠不是要往下跳……而是要向閃過雷電的漆黑蒼穹，宣示絕不屈服的決心─────從容灑脫，捍衛自己的尊嚴。」黃瀨喃喃自語，目光無法轉移地繼續沉溺在黑子的畫作所帶給他的感受中，沒發現黑子唇邊一抹極淺的弧度。

「黃瀨……真得很厲害呢。」

「唉？」許久沒被黑子讚美，心花朵朵開。

「你總是能看見我無法捉摸到的……一些東西。能把它用言語說出來，讓我感覺到這是有血有肉的實體……真的很厲害。黃瀨，謝謝你。」

「等一下我們去書店逛逛吧，看有沒有名稱的靈感────」

「小黑子…」黃瀨站起身，然後有點不靈活地跳過地上的障礙物。到黑子的身邊。他慢慢地摟住黑子纖瘦的腰，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室外的光線暖洋洋地穿透玻璃窗照進來。

「什麼？」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黑子又有些昏昏欲睡。

「我啊，對美術真的一竅不通。不論是十年前或十年後……你記得我們第一次一起畫畫的那時候嗎？結果後來我和你都交了我們自己想畫的、但在妖怪松田眼中完全理解不能的怪東西。」他們兩個還被氣到炸掉的松田叫到教職員室，狠狠念了一頓。

輕輕來回地晃動著身軀的搖籃氛圍，感受著黑子的氣味，有點寵溺地享受這段時光。

「但我很喜歡你那張畫。」

「人魚的夢。」黑子畫一隻黑鹿在魚缸，黃瀨跟進畫了一隻人魚在陸地上熱血打球的畫。

「哈哈你是唯一一個這麼說的人！不過只要小黑子喜歡，我就也覺得那張畫很了不起呢。我想那個妖怪松田大概也想不到你後來高中會被保送東京藝術大學吧！」

「當初名字也是小黑子取得……我也想幫你這幅畫取名字。」想要在對方的範圍裡、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般的佔有慾。

「好啊。」

黑子垂下眼睫，無聲地笑了。

心想黃瀨大概不知道這幅畫的原型……就是他給自己的感覺吧。剛才黃瀨看了那幅畫所說出的感想，正是黑子無法確切表達出的、這幾年裡黃瀨帶給他的一切一切的濃縮。

彼此唇間的味道越靠越近，纏綿的甜膩裡有著光線熱度。淺淺地親吻後，黃瀨疼愛地用鼻子摩擦著黑子的，琥珀色的眼睛充斥滿滿的幸福喜悅。黑子一直無法直視對方過於赤裸的愛意，能夠不反抗一大早就如此親密的行為，已經是他們高中正式交往至今最大的進步了。

紅潤的臉頰不斷感覺到被啄吻的柔軟感，心跳有點快。

「等一下、你不是要取名字？」

總覺得快要擦鎗走火的黑子，趕緊轉移掉黃瀨的注意力。不料對方將他慢慢推向窗戶旁邊的窗簾裡，露出一抹笑容。

「就叫決心。」然後他封住黑子還有話要說的雙唇。

把戀人的呻吟全數品嘗。

十年前對你的動心，

十年後，這是我想和你一起繼續走下去的決心。

FIN

美術班的純腦補，小小的黃瀨黑子好可愛呼呼呼(愛心